可可白驹

章武

蜀主刘备,以章武元年,岁次辛丑,采金牛山铁,铸八剑。一与诸葛亮,上有章武字方。
南朝陶弘景《古今刀剑录》

我是章武剑,由上等玄铁打造,剑身乌黑,刃如秋霜,是昔日汉昭烈帝赐予丞相诸葛亮之佩剑。早在授剑之时,我身上便刻有章武二字,严整清俊的汉隶,是丞相亲手所书。那是季汉开国国号,更是君臣二人毕生的信仰——乐竟为章,止戈为武,兴复汉室,还大乱之世以文景之治。彼时我只是躺在丞相温厚安稳的掌心,凝视着他的眼睛,那里静若渊潭,却隐隐有星火光芒,比那日璀璨的朝阳还要耀眼明亮。我怔怔地看着,一点一点收敛了剑的戾气与锋芒。

第一次见到白羽,是在宫内隔间,先帝于白帝城嘱托后事,丞相进宫侍疾。而我则被丞相放在隔间,那柄白羽扇也在,白净的脸上难掩焦虑与担心。即使如此,他仍留心宽慰我,声音清朗温润。我淡淡一瞥,发觉他眼尾有轻微颤抖,虽极力掩饰,但还是流露出对我身上森然剑气的恐惧。羽扇到底是羽扇,风流名士的雅物,见不得刀光剑影,更遑论凶戾血色,我不动声色的冷笑,没有答话。

丞相一去数日,我暗中盘算着他归来的日子。第23天,丞相一身素缟,面容憔悴地推开隔间大门,大踏步向我走来。他步履匆忙却稳健,衣袂带风,毫不犹豫的将我拿起,扣于腰间,然后转身离去,白羽的羽尖未能挽留住他。临出门我听到白羽凄惶地唤他“孔明!”,回头就见羽扇无助眼神,心下反感顿起,“你不该叫他孔明。”那眼神又转为疑惑,我带着刀剑特有的高傲轻蔑道,“你当称他丞相。”

隔间门缓缓合上,掩住了白羽的嚎啕。

再次见到白羽,已是第一次北伐之后了,丞相班师回朝,面见新君,为街亭之失请罪。一别经年,白羽似乎并无变化,只是羽上积灰,黯淡寥落。

“不料尊驾堂堂丞相佩剑,也肯屈尊顾我一小小羽扇。”言辞犀利刻薄,我知他心中有气,也懒得宽解,只随意扯谎。“府中少许修葺,无奈叨扰几日。”说罢,我便闭上眼,稍作休整,眼前却不由得浮现近日之事。北伐一路顺利,只因马谡纸上谈兵,误了大事,于阵前问斩。丞相极力克制,但泪水却止不住落下,滴到剑身上,灼烧得我身心俱疲。自南征起,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。身为武器,我素来不晓如何安抚人心,只得看着丞相汹涌情感像潮水一样退下,留下满目疮痍被被大雪覆盖干净。我没由来的痛恨白羽,痛恨人的情感,倘若丞相只有理性,就不必如此痛苦。

3日后丞相归来,神情坚毅,脊背笔直,沉着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我,深邃看不清虚实,锋锐而寒冷。他执起我,轻轻佩于腰间。“孔明。”白羽的声音突然响起,丞相身形一顿,却未做停留,只紧握着我离开。府门吱呀着将白羽的叹息隔绝在内。丞相伫立于门外,温暖手掌一遍遍抚过我身上刻纹——章武。人不能总是沉湎在回忆里,即使回忆里温暖如昨,也不可以因此停下追寻的脚步,往者不可谏,来者犹可追,丞相比我更明白前进的意义。

之后的岁月,丞相再没有放下我,直至五丈原秋风渐起,他将我交与年轻的将军,沧桑而粗糙的手掌和另一双温厚安稳的掌心。我恍然见到当初授剑时阳光明媚,听到白帝城下浪涛翻卷。人的生命总是短暂而脆弱,但他们的信念却如流水绵延不绝。章武章武,乐竟里藏着路不拾遗,夜不闭户的安稳盛世;止戈里含着蜀道连绵,山河万里的烽火狼烟。丞相的情感蕴藉在兵戈的锋芒里,温柔得一如他凝望成都万家灯火的目光。

不久之后,我再次回到府库见到了白羽。他只是静静地蜷缩着,没有歇斯底里,也没有无声饮泣。见我来,淡淡问因,声线平和而沉稳。“我只想求你一件事。”我答道。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人,却不让我难堪,“不要随葬,和我去另一个人的身旁。”白羽有些惊讶,但很快平静下来,“蒋琬,费祎,还是姜维?”我不得不承认白羽对丞相的足够了解。是的,三个一起,按照丞相暗中安排的次序。“虽然我不愿承认,我们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丞相。而他们需要继承的,是丞相全部的遗志。”止戈的坚定,乐竟的热爱。

昏暗的府库里,白羽静静的微笑。温润和煦,春风一点点拂绿江南岸。那是丞相的微笑。

【后言】
我是真的超级不好意思啊,这个是我写的舞舜华大大的《器物志》的同人(捂脸),因为拿去参赛所以只有1500左右,很多东西都没法写粗来。感谢大大的鼓励才有勇气发上来。
脑洞,原型都不属于我,但ooc一定属于我。白羽有弱化,估计我会被打吧233
这是个终极短篇,明年我把高考解决之后,很想继续就这个话题写长篇……文笔渣,但挡不住我对章武,对原作者,对丞相的热爱啊……
因为手机常不再手,有评论不会及时回……尽管如此还是鼓励留言拍砖,之后会一一回的。嗯,么么哒。
@舞舜华 比个大大的心❤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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